华龙网9月4日15时54分讯 青海湖，一直是我心中膜拜神往的地方。

    碧空万里，雪山巍峨，塞外乡愁，大漠孤烟，无论是记忆中学课本里的高原湖泊，还是咏叹诗词文赋中的澄澈碧海，有关“青海湖”三个字的所有意象，都是那么神秘而高远，渐渐地，在世事磨砺的岁月中凝结成了一个遥远的念想，搁藏在心底，也惴惴在心头。国庆长假之际，朋友相约自驾，一路西进北上，经四川映秀岷江，穿若尔盖草原，越甘肃合作永靖，一路直奔西宁青海湖。

    昼行夜伏，自驾之旅，畅览西北的黄土秋色，揣度着神秘的高原之源，几多期许，几多忐忑。诸神庇佑，千里驰行，一路尚顺，然而在兰西高速临近西宁出道口不到1公里处，黄昏的西宁突然乌云密布，转眼大雨倾盆，车流如织的高速路上雨横风狂，我们肉眼能见的惟有白茫茫一片，紧闭的车窗外不断传来大卡车超车的喇叭声和呼啸声，幸得重庆的驾驶者应对镇定，夹行在电闪雷鸣的车流中，得以平安下道。

    西宁这架势，算是给我们这行走向青海的朝圣者来了一个下马威。

    “有惊无险，可见咱青海之神‘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啊！”同行的藏族朋友冒出这样一句宽慰话，倒让人不禁莞尔，顿感释然。

    因湖得名的青海，平均海拔达到3000多米，有着“世界屋脊”的美称。闻名遐迩的青海湖，与省会城市西宁相距150公里，古称西海、鲜海。这名号中的一道“鲜”字，可想其海色之蔚蓝、碧波之透彻。在汉代，这片雪山海子的神奇之地还被称为仙海；到北魏，才更名为青海。

    “咱青海湖，究竟是海还是湖呢？”夜宿西宁，饕餮在高原美食间，朋友随口向当地人问出我也一直想得到答案的疑问。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青海就是一片与太平洋相连接的浩瀚古海；后来经过地壳运动和造山运动，断层陷落变成了现在的大堰塞湖。我们藏人叫她“错温布”，而蒙古语发音是“库库诺尔”，都是“青蓝色海洋”的意思……”原来，对于青海湖，雪山之下的游牧民族在传统上都不以为湖，敬以为海。

    仙海也好，瑶湖也罢，祁连山外的青海湖，早已留下了数之不尽的美丽经典。夜深了，明天就要见到夙愿已久的青海湖了，风尘仆仆的我们怀揣着那些飘渺的传说，枕着不远处青藏铁路线哐哐作响的铿锵节奏，呼呼入睡。

    清晨，西宁的金色阳光挥洒在北山和南山之间，唤醒了高原大地，车队很快驶上西湟高速，朝着梦中的青海湖奔去。沿路连绵百余公里，笔直宽阔的双向十车道高速路，是国内最好的高速公路之一，这样的路才配得上我们心中圣洁的高原明珠啊。

    车经湟源县，不能不去看看日月山。史料记载，这里是千年前唐蕃的分界线，也是外流河黄河与内陆湖青海湖的分水岭，自然分界青海东部的阡陌农业与高原牧业；而真正吸引人们登高一望的是“过了日月山，两眼泪不干”的典故——文成公主在此泪别故土永嫁吐蕃，成为流传千古的不朽传奇。

    沿日月山路而上，玛尼堆与经幡上各色的风马旗在风中无声飘舞，耳边又分明传来念诵经文的哑哑低语。山巅，分别耸立着为纪念文成公主而建的两座八角古亭，一座是日亭，遥相对望的即为月亭。日亭内彩绘飞檐，琉璃瓦顶，壁画上讲述着松赞干布派大臣禄东赞赴唐都长安请婚的斗智故事；月亭里的精美壁画则传诵着文成公主从中原入藏、引进大唐文明的旷古经典。

    静立于月亭之外，硬朗的北风呼呼刮面，一股苍凉陡然袭来：从帝都繁华到塞外荒漠，亲人永别，天涯相隔，任谁也难逃乡愁与孤寂，更何况一个远嫁异族的大唐女子？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王昌龄不也在金戈铁马千里跋涉的行军途中，仰天长吟这样凄怆豪情的千古之叹么？可幸的是在战争的硝烟之外，终是有高博旷达的雪山和深邃纯净的青海湖，聊以慰藉羌笛幽怨的思乡人。

    走过日月山，眼界豁然开阔，碧绿无垠的高原草场上，安详游走的牦牛看似星星点点；闯入眼帘的白色帐篷外，棕黄的河曲马随处可见，它们似乎都喜欢停留在草原里的小溪旁，细细咀嚼这一年最后的秋粮。

    然而此行的任何美景，都无法阻止我们探寻高原之源的脚步。越野车向着天际驰骋，仿佛有某种预感，我双眼直直地投向远方的地平线，期盼着、寻找着那最先跳入眼帘的一线湛蓝。

    远远的，刹那间，四周寂静无声，刚才还在惊呼欢笑的气氛顿然肃穆起来。

    一种令人心悸的凝重，似乎碧空之下有双无形的手牵扯着我几近干涩的喉咙……

    呐，青海湖？！这辽阔，静默，湛蓝的一抹，难道就是？！

    此刻的情状，已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承载，唯有海子当年书写《青海湖》的诗句呼之欲出：

    “这骄傲的酒杯，为谁举起？”

    白云，雪山，碧海，木船，黄沙，羊群，牧马的人，似乎一切都离天空很近、离灵魂很近。

    头顶着高原之光，脚踩着青海湖沙岛的细沙，轻浮者不再轻浮，沉重者不再沉重，同行人一路默默向那片壮阔的深蓝走去。

    水湄之外，两支巨大花岗岩石雕制的金刚莲花手，似乎以天空的名义，以神奇之力，向所有来者致意。

    牵马的黄衣少年从身边走过，脸庞的黝黑投射出太阳的光泽；放眼远处，湖面上水天难分，时而有洁白的游轮像海豚一样无忧无虑地飞腾而过。

    海边的人们，是安静的，又是热闹的，我选择独自在临海的长廊里坐下，固执而幸福地目送着同行者成群玩去。哪怕仍有友善的陌生人在身后穿行，此刻的我，也能找到内心所坚持的那种骄傲的宁静，或如同风云千年的沙山，在无悔守望着——哪怕相距咫尺，依然遥不可及的高洁的湛蓝之杯。

    终于，我明白了海子的心语：“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或许，诗人的疑问，也是所有游子永恒的探寻。

文/何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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