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朱萍 北京报道

导读

    心灵受到创伤后的儿童，不仅当时表现出异常，如不加以科学疏导，更会影响今后成长。研究表明，家长的亲情是儿童恢复的最佳良药，再辅之以心理学家的个性化治疗，受伤儿童黑色的世界不难再次灿烂。

    经历心灵创伤或虐待的孩子，怎样才能科学地恢复曾经的灿烂，这一课题几乎成为每个家长的必备知识。

    “我的孩子现在特别胆小，怕黑怕窗户”、“我孩子喜欢钻到角落里”、“我家孩子半夜总哭”、“我们的孩子动不动就打人”、“我们的孩子现在只和爸爸睡，说爸爸能保护他，以前都是和我睡”……

    这是河北保定十几名妈妈今年9月底，在接受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刘楠心理辅导的实录。

    “从家长们反馈的信息看，小孩们受到的是持续伤害。孩子的这种害怕、恐惧、不敢和别人交流、胆小、哭泣甚至攻击行为，其实是一种长期恐惧造成的心理状态和反应。”刘楠解释。

    多项研究显示，童年创伤性经历和成人的各种精神障碍高度相关，如抑郁、焦虑、创伤后应激障碍、人格障碍、品行障碍、心境障碍、反社会行为、物质滥用、自杀甚至性功能障碍等。

    长和医疗的深圳长和大蕴儿童康复门诊部临床心理学家李家昕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儿童早期心理创伤影响人格发展的各个方面。据了解，接受李家昕诊治的很多患者的“病因”可以追溯至童年期，其中一位13岁的患者有吸食大麻、抑郁、割腕等情况，原因是在6岁时心理受到创伤，而未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事后进行怎样的干预，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创伤影响。李家昕表示，主要是来自家人的爱与支持，对儿童早期心理创伤的预防与治疗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父母一定要与孩子沟通，父母的陪伴与关爱是孩子创伤修复最重要的手段。”

    创伤影响深远

    上述儿童家长说，因为小孩经常乱跑、不好好吃饭等被老师拉到卫生间扎牙签，小孩扎疼了也不哭，因为老师说他这样勇敢。而且老师还恐吓小孩说若告诉爸妈，他们都会死。

    在刘楠看来，这些孩子受到的不仅仅是身体侵害，更多的是心理创伤，尤其是对孩子的一种特殊心理控制，这种控制因为涉及伤害、亲情，对孩子产生的心理伤害更为严重。

    事实上，没有被实施身体伤害的孩子也会存在心理创伤。学龄前孩子，年龄小，无法完整表达，但从各种流出的视频仔细看，有的孩子看到虐童的暴力行为后，会敏感地大哭大叫，有的旁观孩子虽然没有哭闹，但身体是僵直的，处于紧张状态。他（她）们的心理也正受着巨大的创伤，这一伤害或将伴随着整个成长期。

    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临床观察发现，各种神经症状几乎无一例外地可以追溯至儿童时期的创伤性经历。近二十年来，许多研究者对童年创伤与成人期心理、人格、精神障碍之间的关系非常关注。

    此前，北京大学儿童青少年卫生研究所陈晶琦博士对广东、浙江、湖北、陕西、黑龙江、北京6省市的4327名学生进行的不记名、横断面问卷调查显示，童年期虐待经历与心理健康存在明显关联。

    上述调查显示，在调查前的近12个月里，醉酒的相对危险性是无虐待经历学生的4.2倍（男生）和6.2倍（女生）；在调查前的近12个月里，因为醉酒，发生过意外伤害的相对危险性是无虐待经历学生的12.9倍（男生）和15.6倍（女生）；在调查前的近12个月里，参与或卷入斗殴的相对危险性是无虐待经历学生的8.4倍（男生）和14.9倍（女生）。

    在李家昕的患者中不乏“病因”可以追溯至童年期的患者，其中有个13岁的小男孩，吸食大麻、自我伤害、用剪刀割手腕，患有严重抑郁症。

    据介绍，这个小男孩在6岁时受到了严重心理创伤，当时父母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不知道如何解决，而是一直由外婆抚养，后来才发现小孩的异常表现越来越严重。

    “小孩割手腕并不是自杀，而是想通过这种疼痛，让自己有一种自我存在感。”李家昕说，好在经过一年多的介入治疗，这名男孩的一些不好的习惯如吸食大麻、自我伤害等得到改善，但仍需要长期跟进治疗。

    家长第一 心理师辅助

    一般来说，受到侵害的孩子往往不会向家长诉说。李家昕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解释，受虐的年幼小孩并不知道对错，社会、家长给他（她）灌输的概念就是要听老师的话。

    这也是小孩被虐后，较长时间才被家长发现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在这个过程中，会让幼儿认为，亲情是不可靠的，容易产生爸爸妈妈有时候是不可依赖的、不可信赖的结论；爸爸妈妈“放弃”自己，是因为自己“有错”。

    一位接受心理辅导的小孩就表示，不想与平时接送、关注更多的妈妈睡，而是要跟爸爸睡，因为爸爸能够更好地保护他。

    据了解，儿童期尤其是三岁前，是心理安全感建立的关键时期。刘楠指出，上述孩子表现的害怕、恐惧，实际上是安全感被破坏的结果。

    怎样疏导这些三岁前受到创伤的孩子？刘楠指出，需要给他们更多的肢体接触，这有利于孩子安全感的建立。“比如把孩子抱在怀里，日常吃饭的时候互动，主动牵孩子的手。如果孩子哭泣，可以把手轻轻放在后背上孩子心脏那个位置，同时关心地看着孩子，保持几秒钟，可以使孩子的心情迅速平复下来。”

    而家长也不愿意和孩子过多沟通类似事件，刘楠分析，其中一个原因是，家长不敢谈论和面对伤害。21世纪经济报道在某个受虐儿童家长维权群中发现，很多家长存在情绪焦虑，但都不轻易谈及小孩被伤害的事情。“我担心孩子安全感缺失，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也担心小孩以后对上学产生恐惧症，讨厌学校、厌学……”一位家长焦虑地表示。

    不过，刘楠认为，“家长要和孩子共同面对这个伤害，鼓励孩子说出来，甚至谈论细节。让孩子感觉爸爸妈妈对自己感同身受，让他（她）们感受到承认和认可，孩子的内心情绪便可得到疏解。父母不要担心害怕，应当尽力感受孩子的情绪和感受。这样孩子内心才会树立父母是最坚强的后盾的观念，从而坚强起来。”

    对于经历创伤的小孩，刘楠引导他们玩“沙盘游戏”进行宣泄，甚至可以进行一些适度的“报复”措施。刘楠认为，这种团体性的伤害，用个体与团体相结合的心理辅导方式效果最好，家长可以利用团体辅导来平复内心创伤。

    据了解，刘楠辅导的两个问题比较严重的小孩已经进行过10次沙盘游戏，目前一个小孩转园后，融入到了新生活中，家长心态也趋于平复；另一个则正在做人际关系的恢复。

    沙盘游戏疗法能为儿童提供一个“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在这里儿童通过象征、隐喻的形式，不仅可以再现与创伤经历相关的情景以帮助发现问题，同时，也可以宣泄与创伤经历相关的复杂情感，从而达到治疗目的。

    “我们在孩子摆放沙盘的过程，通过观察、交流、疏导来帮助孩子进行心理修复，总体上会一次比一次好，这要视孩子的创伤程度而定，有时也会停滞不前甚至退步，咨询师只能耐心陪伴。”刘楠说。

    在刘楠看来，通过创伤事件的处理，给予家长持续的团体辅导，应是最优先的方案，家长的心态和情绪处理好后，对孩子的改变会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李家昕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强调，对于孩子来说，最有力的帮助是父母的关爱，家长可以与小孩一起玩游戏、画画等。当然家长感到无能为力时，可以向心理咨询师寻求帮助，进行个体心理辅导。

    接下来就是人际关系的重新建立，家长对于孩子人际关系的重构也起着重要作用。李家昕说，很多受心理创伤的孩子，在人际交往方面比较容易出问题。这需要让孩子建立对父母的信任感，给孩子构建并让他体验这种和亲人之间的信任，并延伸至与陌生人的接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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