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急救中心的解剖室内,法医任嘉诚正在整理刀具  

　　生命如此脆弱,活着的人必须好好生活,而作为法医,则要继续用解剖刀为不能说话的死者找回真相。  

　　——法医任嘉诚  

　　在从事法医鉴定工作的39年里,北京市红十字会急诊抢救中心司法鉴定中心主任、主任法医师任嘉诚主办的鉴定已超过2万件,处理遗体至少5000具。其中重大、疑难案件6000余件,包括“北京海淀区蓝极速网吧特大纵火案”“密云彩虹桥特大踩踏事故案”等在国内外具有影响力的重大疑难案件。他很少拽大词,也不高谈生命的意义。在他眼中,只要拿起解剖刀,目标就只有一个——还原真相。  

　　创建法医鉴定中心 给死者尊严  

　　任嘉诚是改革开放后最早的一批法医之一。1976年,他从当时的山西医学院公共卫生专业毕业。因为家里全学医,他被安排到乡村卫生院当赤脚医生。毕业那年,正好“文革”结束,任嘉诚回到北京,被分配到京西矿务局。他开玩笑说那时天天都在房山、门头沟一带,跟井下矽肺病患者打交道,三年科班所学只能用在研究口罩上。直到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召开之后,北京市公安局开始筹建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任嘉诚报了名,就这样一直干到2009年退休。  

　　曾有人这样记录上世纪90年代前的法医工作:“那时还没有防护服,工作时就穿一件白大褂,就连法医们检验时戴的手套都要回收,一副手套洗了戴,戴了洗,直到无法修补才不再用”。任嘉诚也经历了这一切,相关设施也十分缺乏,出现场的时候常常需要法医自己带上刀剪等工具,到遗体发现地当场办案,工作环境十分艰苦。  

　　为了改变设施匮乏的状态,切实提高鉴定质量,他不畏艰苦,迎难而上,在基础条件极其薄弱的情况下,创建了法医检验鉴定中心,为北京市法医工作向现代化、正规化、标准化提升了一大步,受到了政府、群众和同行的认可。  

　　谈起为何要成立法医检验鉴定中心,任嘉诚心里感触颇多。三十年前,法医出现场如同打游击,背上刀、剪,上山下沟,遗体在哪发现就在哪办案,有时把遗体放在老乡家的门板上验尸。最尴尬的一次是1983年美国法医代表团来考察,中方只能租用一家医院的解剖室。在那之后,任嘉诚随团去美国考察,在一个解剖室墙上看到一句话,“这里是死人为活人做贡献的地方”,言下之意是说,死者应该躺在一个正规的、有尊严的地方,待活人寻找真相。一回国,他就打了一份报告,这也促成了全国第一家法医检验鉴定中心的成立。“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不做点什么,谁来替他们洗刷冤屈?”任嘉诚说。  

　　三十多年来,任嘉诚习惯了外界对法医行业的种种好奇,也见惯了各种死亡方式。“干不了走人,怕臭别当法医。”任嘉诚说,医学院的学生都上过解剖课,谁要到了现场呕吐或是嫌臭下不了手的,只能说明自己没过关。  

　　晾干尸体胃中米粒查到“她是谁”  

　　任嘉诚接手的第一起命案是碎尸。资料显示,1981年冬,农民在京密引水渠打水草喂猪,一把捞下去,捞出一个麻袋,里面是部分尸块,没了头,只剩躯干、上肢,胳膊还用白色尼龙绳捆着。  

　　没有头部,又没DNA技术,如何确定死者是谁?任嘉诚首先根据双手臂展开长度约等同于身高,推测死者大约1.67米,再从体表和骨骼发育状况,推测死者系女性,年龄在35岁左右。同时,他还留意到两个细节,死者右手食指指甲上有一道黑纹,锁骨上窝处同样有一黑痣。综合这些特征,公安部门发出通告,以寻人启事的方式查找死者。  

　　与之同步的,任嘉诚继续进行遗体解剖检查。当时正值初冬,遗体并未高度腐烂。任嘉诚在遗体胃部发现了成形的米饭、白菜叶、韭黄、肉末,证明死者可能吃完饭很短时间内就遇害。时隔33年,任嘉诚至今记得当时做到最极致的一点是,将残余米粒取出晾干,拿到粮食研究所求证,经专家确认是南方粳米。也正在这时,公安部门在海淀区一家科研单位有了突破,该院一名助理研究员在一个周末中午从食堂吃完饭后就没再露面,当天小黑板上的菜谱就是熬白菜、肉末炒蒜黄,而食堂所用的大米正是南方粳米,再一查她的丈夫,果真正在找人。最终,从其丈夫为突破口,警方发现该女子生前曾与外单位某位中层干部产生暧昧,该干部有家室,且能接触到案件中装尸块用的外国进口麻袋。由此,一起情杀案水落石出,凶手落网。  

　　至今没有一件鉴定出现结论性错误  

　　2009年退休后,任嘉诚转战北京市红十字会急诊抢救中心司法鉴定中心当主任,继续跟遗体打交道。他带领团队攻坚克难,运用其出色的法医技术,解决了诸多疑难问题,避免了错误的审判,为这些案件成功告破、审结作出了关键性、决定性的贡献。至今没有一件鉴定出现结论性错误。  

　　如2016年7月的“非法行医致范某某苯甲酸中毒死亡案”。河北省沧州地区范某某到北京一美容院求治牛皮癣后死亡,当地出具的鉴定意见为“心源性猝死”。家属不服,进行多次上访。北京某公安部门委托任嘉诚所在鉴定机构作重新鉴定。任嘉诚在当地鉴定部门不提供病理切片的情况下,调取死者剩余脏器重新取材切片,并对剩余药物进行毒化检验,认为范某某系大面积外敷“苯甲酸”中毒,导致多脏器功能衰竭而死亡,使非法行医者杨某某被绳之以法,这起苯甲酸中毒死亡案为世界首例报道。  

　　虽然已年近古稀,但任嘉诚仍然时刻严格要求自己,对待工作毫不懈怠。“细心和责任心”是他强调最多的字眼。他曾要求助理抄报纸,抄在田字格上,每天交一页,连续抄三个月,这一练兵传统延续至今。谁要在鉴定报告上写错一个字,哪怕是标点符号,也至少罚30元。  

　　在他的带领下,北京市红十字会急诊抢救中心司法鉴定中心的受理案件量达到北京同行业前列,创造了连续八年零有效投诉的记录。  

　　多年来,任嘉诚立足于岗位、刻苦钻研、勇于创新,在专业技术领域具有极高的造诣。科研获得省、部级科研进步奖十余项。主持撰写、编译完成法医专业著作如《实用法医弹道学》、《法医病理学》等多部以及制定了《法医学尸体解剖》、《法医学尸表检验》等公共安全行业标准。公开发表学术文章二十余篇。被国内多所院校聘为客座教授、研究生导师,培养了大量优秀的法医工作者。  

　　他说,生命如此脆弱,活着的人必须好好生活,而作为法医,则要继续用解剖刀为不能说话的死者找回真相。  

　　(刘帆/文稿统筹,据新京报、新华网等相关内容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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