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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工老师何志森:像侦探一样跟踪尿壶和拖鞋 做建筑就是理解每个人的生活


  3月22日,广州东山口的扉美术馆里,何志森在给学生上一门叫“美术馆的菜市场”的课。他穿着一身黑衣,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学生讲述有关菜市场的设计想法。如果不是那一头标志性的三角形发型,没人知道他是那个前些天一夜爆红的“粉红”建筑设计师。

  此前,在“一席”平台的演讲上,他踩着自带的粉红地毯,播着粉红的PPT,分享了他的一些不正规的城市研究和建筑教学。这些年,他宛如一个隐形的“镜头”,潜入城市的大街小巷,记录各种群体的生活轨迹:在上海的弄堂里跟踪拎夜壶的居民,在厦门跟踪一个外卖小哥四年,在广州花城广场跟踪卖冰糖葫芦的阿姨……

  奇特的视角与发现,使他被推到网络的风口浪尖上。3月19日晚,他的演讲文章开始在朋友圈不断刷屏,接下来的7天里,他的演讲视频播放了2.4亿次。与此同时,赞美声和质疑声渐起。有人说他有趣,有人说他关注弱势群体,也有人说他侵犯隐私。

  面对蜂拥而至的巨大声浪,何志森有些迷惑和惶恐。他表示,“城市跟踪”不是猥琐的窥私,而是以另一种视角观察城市,挖掘出建筑空间里隐藏的秩序,“做建筑就是要理解每个人的生活”。

  跟踪拖鞋发现深圳城中村的“秘密”

  何志森是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的一名老师,三年前他在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取得建筑学博士学位后,选择回国。他在演讲中提到的许多奇特的研究案例,与他在2013年发起的Mapping(图绘表现)工作坊有关。

  何志森认为,建筑学传统的场地调查很多时候仅是“看到”,而Mapping是“看见”,不仅要看到场地的事物,还要挖掘不为人知的场地特征和内在联系。他希望通过Mapping,让学生从不同的视角去看待城市,理解使用者对建筑空间的需求,最终为设计赋予人性的温度。

  五年来,他与中国、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多所高校合作,在“流浪”中进行实验性教学,共做了45场工作坊调研。其中,跟踪观察是最常使用的研究方法,“长时间观察一个目标,发现目标与城市之间的关系,然后基于这些关系提出设计主张。”

  在上海做工作坊时,为了搞清楚弄堂的社区空间为何较有活力,何志森住在弄堂里,连续一个月跟踪了108个居民,结果发现80%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尿壶。这才知道,老弄堂的房子较小,大多没有厕所,尿壶是许多家庭的生活必需品。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王南老师画的提着尿壶的何志森

  为清理尿壶,居民们每天都需要到外面去,才出现了“提着尿壶偶遇和聊天”的日常一幕。这启发了何志森,日后做设计时可以考虑设计这样一种媒介,把人从室内吸引到室外,激发社区的活力。

  去年7月,何志森带着华南理工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生,一起调研深圳的南头古城。这一次,他们把目光锁定在拖鞋、窗户、糖水等小事物上。

  “实际上,越小的目标越难观察,就像侦探一样,从一根头发丝找凶手比从一件衣服找要难得多。”何志森称,Mapping工作坊会倾向观察小事物与大空间的联系,由此来训练学生的观察能力和逻辑能力。像拖鞋就是一种寻常物,但学生从跟踪拖鞋了解到南头古城的建筑空间布局,发现大部分居民生活在“分散的家”里面。


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的策展《Mapping 南头古城》

  学生观察发现,在南头古城的城中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拖鞋。而且居民们一般有两双拖鞋,一双家里穿,另一双出门穿。多次追踪后,他们了解到大部分居民住的空间特别小,小到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如果要上厕所、晾衣服就得到房子外面去。

  “厕所可能在200米外的地方,晾衣服可能在屋顶上,这个城中村的所有空间都是分离和共享的,它迫使人们在这些地方穿梭。因为随时都可能出来,所以拖鞋是居民最方便的选择。”一次次观察与反思中,何志森带领学生重审南头古城乱糟糟的日常、背后的原因及隐藏的秩序,解析了城中村的文化特色和社会组织链。

  在何志森眼中,尿壶、拖鞋这些小事物就像一个“窗口”,告诉学生理解城市不是从参考书上找答案,而是可以从真实的人和物去理解人们的居住空间,以及人和人、场所之间的互动。

  “城市跟踪”不是猥琐的窥私

  “城市跟踪”这一新颖的研究方法,在演讲公开后,引发了不少争议。不少人指责何志森越过了边界,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对此,何志森表示,“城市跟踪”是以理解城市空间为基础的一个连续观察,“不是猥琐的偷窥别人隐私的行为。”

  他说,这一方法在国外很常见,很多艺术家会用这种方式去理解城市空间,只是建筑教育方面较少用。每一次调研之前,他都会要求学生尊重观察对象,保持合理的距离,在跟踪结束后要与其交流。“我们会告知跟踪的目的,解释我们的行为,我的学生甚至还会送东西给被跟踪者,所以才会出现学生被请吃饭这件事。如果要拍摄影像,还会取得被跟踪者的授权。”

  最开始把这一方法应用到建筑学上是在八年前,在读博士的何志森“跟踪”了在围墙上送盒饭的小贩。

  2010年,何志森去福建的华侨大学拜访一位老师,偶然看到小贩用晾衣竿把盒饭传递给围墙后面的学生。这一微小举动,在他看来是种巨大的颠覆,“设计师设计的围墙,竟被小贩用一根晾衣竿‘捅破’了”。

  “设计师们一直想要通过创造各种边界来隔离空间,而那些生活和游离在边界周边的人,却可以用他们的生活智慧和谋略,轻而易举地逾越甚至摧毁设计师们创造的控制系统。”

  此后,何志森毅然从热门的参数化设计转向了人文研究,离开酷炫的电脑绘图,俯身到生活中,重新看待建筑设计。他的博士论文就是用了四年时间跟踪一位在围墙上卖盒饭的小贩,透过小贩来看城市设计和规划的问题。

  刚开始他拿着相机,去福建的城中村跟踪小贩,由于拍摄时相机太明显,突然涌上来的一群人把何志森的相机给踹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他们以为我有不良企图,我解释说是做学术的,但他们不信。”

  那部摔坏的相机值一万多元,但何志森没有心疼,也没有让别人赔偿。“因为我觉得我做错事了”,何志森称,那一次意外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该粗暴地去观察他人,应该和观察对象进行必要的交流。

  此后,他多次去跟小贩接触、解释,“和他们交流了大概一年,这也是我完成博士论文一个特别重要的过程。”四年下来,他们成为了好朋友,而何志森的跟踪研究也越发严谨和规范,博士毕业后他带着这份研究回国,并创办了Mapping工作坊。


mapping 工作坊的合照

  教学生做设计要有同理心

  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副教授李迪华曾公开评价,何志森的Mapping工作坊的具有某种启蒙价值,“就今天中国高校的设计教育实际情况而言,是特别有针对性的。”

  在何志森看来,建筑教育应该为学生提供认知世界的各种可能性,而非唯一的答案或标准。他的工作坊教的内容,其实是对国内建筑学科基础教育的一种补充。

  他认为,象牙塔里的学生没有太多的生活经验,对社会不够理解,一不小心就会渐渐变成“为画图而画图,为做项目而做项目,忘了建筑理应创造更好的生活。”而在讲究高速高效的时代,不少建筑设计师也越来越脱离生活,短短时间就把项目做出来,而缺乏对场地使用者需求的体察。

  因此,他想通过“城市跟踪”,给学生们埋下一颗种子:教会学生观察生活、理解生活,让他们以后做设计时可以有同理心,尽可能考虑各式各样人群的需求。在满足甲方要求的同时,又不违背使用者的需求做好设计。

  “同理心”这三个字是何志森母亲教给他的,他的母亲是大山里的支教老师,他的许多设计价值观却深受母亲的影响。“从小母亲就不断告诉我,老师就在你周边,每个人都是你的老师,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本书。”

  从前的何志森并不理解,有精英情结的他,他想做的是高大上的建筑,让别人一看到就会想起他。但在一次次自下而上的“城市跟踪”里,在一次次和各种人群的平等相处中,他才慢慢懂得母亲的教诲,“做建筑就是要理解每个人的生活。”。

  此外,“城市空间不是设计师定义的,而是在生活在其中使用场所的人们所营造的。”比如,城市更新和社区营造,不一定要大破大立地做大设计,一些微观介入的小设计也可带来“蝴蝶效应”,用最小的动作给空间带来最大的改变。

  何志森表示,我们的设计最终都是为了建造一个更美好的城市,建筑设计师在其中的作用很重要。“建筑设计师最基本的社会责任感,就是要让每个人在你的设计面前都有尊严。我们的设计不仅要将大家吸引过来,还要让所有人在设计面前感到被尊重。”

  【对话】

  1、你为什么会热衷粉红色?

  我觉得粉红在建筑界里是被边缘的颜色,我想把它变成大家喜欢的颜色,所以,我在我所有的演讲里都用粉红色。粉红色不是我个人的爱好,而是我想发出一种声音,即是“柔软”的粉红色可以是一种主流。很多建筑师有些时候太过强势,需要柔软一些。只有变得柔软,他才可以俯下身来倾听。

  2、突然间成为一个“网红”,你有什么感觉?

  这对我来说影响挺大的,我不希望我会变成一个“网红”老师,我也不希望以后教书的时候,学生来找我不是因为我教的东西。我不排斥“网红”,我就是一个老师,国内还有很多很优秀的老师和我做着相同的东西,没必要把我弄得像一个明星。我只是喜欢教书,不是喜欢炒作,所以我特别怕我有“网红”的称号。

  3、在知乎上,有很多建筑设计行业的人对你提出了质疑,你怎么看待?

  知乎很真实地反映了对社会对建筑学专业的理解,有时候我觉得可以出一本书,把这些评论打印出来看。这样挺好,可以知道每个人想的不一样,我觉得那些评判没有对错。而且看到很多理性的批判,也让我在反思自己,怎样才能更好地教学生。

  但看到学生的一些匿名评价,我有些伤心,我一直鼓励学生一定要去跟任何人学会交流,学会跟陌生人交流,可是到头来发现学生不跟我交流,会觉得挺挫败的。我不是因为被批评而难受,因为我觉得有批评才是最好的。我希望未来学生可以大胆提出来意见,这样老师可以进步,学生也可以成长。老师不可能是完美的,我看到自己的缺陷,一定会反思和调整。

  4、您一直提倡尊重使用者的需求,但在一个场地里,各种各样的群体会有不同的使用需求,建筑设计该如何协调?

  Mapping工作坊去观察理解使用群体对场地的需求,目的不是要给这些群体做一个极具包容性的建筑设计。而是希望通过观察,让学生换位思考,知道不同的使用群体所理解的空间和场所是不一样的。

  如果在现实的建筑设计中遇到协调问题,我们要让人有参与的过程。比如我在澳洲设计停车场,我们花了三个月时间去跟进这个工作,每周去一次,每次都会收集社区的人对我们设计的意见。随后,设计师会把这些反馈信息反映到设计里。设计其实是一个参与的过程,而不是设计师单方的输出。

  5、有没有把调研发现和设计结合在一起,提出一些具体解决方案或者做出一些作品?

  有。很多工作坊的学生都会做很多作品,在工作坊的调研发现只是设计的第一步,它可以演变成各种各样的作品,比如为卖冰糖葫芦的阿姨设计出逃跑路线、“变形金刚”等。

  6、你最喜欢哪一个城市?

  我最喜欢的就是广州,因为广州很接地气,很有生活气息和活力。做设计的人一定要在很接地气的地方找灵感。我很喜欢广州的番禺,因为它很“乱”,我想透过“乱”去寻找做设计的灵感,目前为止番禺给了我太多灵感,比如我看东西的方式完全不一样了。

  我其实是个很分裂的人,是一个极度的强迫症,我工作室的桌子很整洁,但是我又喜欢生活在极度混乱的地方,因为我想知道,混乱背后的秩序,跟我理解的秩序有什么不一样。

  7、对你影响最大的建筑师是哪一位?

  对我影响最大的建筑师是我的母亲。她虽然是一位老师,但她是我理解中的“建筑师”,也是我最早的“建筑老师”。这么多年,她所有教我的东西改变了我对建筑的理解。当然,我欣赏很多建筑师,没有最喜欢的,因为每个好的建筑师做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们需要更多好的建筑师,中国的城市才会越变越好。

  【文】南方网全媒体记者 欧楚欣 实习生 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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