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前生前工作照/警方供图

    晨报记者　吴艺璇

　　“老王走了。”
　　2017年8月15日15时55分，浦东公安分局世博园区公安处民警王向前永远告别了他的公安事业。7月24日在劝阻跳楼讨薪员工过程中，王向前意外跌落重伤，23天的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换来老王的苏醒，一个由亲人、同袍、好友组成的216人微信群里，一片哀思。

　　为救人意外坠地

　　事情要从23天前说起，那把摇晃的梯子，王向前最终没能爬完。
　　7月24日12时20分，浦东公安分局世博园区公安处民警王向前接到电话：“蕴灏高尔夫主题餐厅（以下简称蕴灏餐厅）的讨薪员工又开始闹了。”时至正午，室外温度超过40℃，地面温度更是超过了50℃。
　　今年3月，蕴灏餐厅因为资金链断裂，拖欠员工工资共计70余万元。7月13日，餐厅十余名员工聚集讨薪，在餐厅窗上贴标语，情绪激动。作为园区的社区民警，王向前第一时间到场，协调餐厅老板与员工们沟通，促使老板当众承诺最迟7月23日付清所拖欠的工资。此后，王向前不断通过电话与双方联系，关注事件的后续进展。
　　7月24日上午，王向前得知餐厅无法按时付清工资、讨薪员工可能会有过激举动后，他从一起盗窃案的现场看完监控后立即赶到餐厅，希望说服讨薪员工依法维权、理性维权。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才返回单位。草草吃了午饭，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接到了电话。
　　王向前赶到现场后，已有6名讨薪员工爬上餐厅楼顶，他大声劝导楼顶上的人：“不要有过激举动，有事下来好好谈！”但讨薪人员情绪激动，扬言要跳下来。“不给钱，就跳楼！”讨薪员工喊道，楼顶立即有人随声附和。
　　摆在王向前面前的，只有一把临时扶梯——由两把梯子捆扎、拼成的扶梯，颤巍巍地靠在墙边。“我不上去解决，他们怎么会下来。”王向前用最快的速度搭好扶梯往上爬，这成了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5米的距离，他几步爬上去，马上到顶了，突然一节用来借力的广告牌格栅松动、猝然脱落，他整个人摔了下去、后脑着地……
　　身受重伤的王向前被立刻送往医院，由于伤情严重，王向前陷入深度昏迷，在经历23天抢救后，终因伤重不治，于8月15日下午抢救无效，因公殉职。

　　讨薪者悔恨没听老王的话

　　“我们想去看望他，但是王警官还在重症监护室，等病情好转了，我们再去看望他。”蕴灏餐厅的厨师小李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十几名讨薪者都等不到王警官好转的那一天。
　　“王警官下午三点多去世了。”15日下午，蕴灏餐厅的工作群里，讨薪者的心里充斥着哀伤和内疚。他们还有一个讨薪群，店长张帆很用力地打出了这句话：“请大家把这个日子记住了！”在蕴灏餐厅工作两年，张帆与王向前认识已久。回忆起王向前接手欠薪的案件之后，他曾与王向前先后多次通话，安抚员工情绪，帮助寻找合理维权的途径。
　　“凭良心讲，我太后悔了。”看到王向前去世的消息，小李一夜未眠，他又想起了7月24日那天，“咚”的一声，小李第一个从讨薪者人群中冲到二楼平台边，从楼上往下看，血流满面的王向前倒在破旧的扶梯旁。
　　小李当过兵，本能的反应就是要救人，救下这位为员工们奔走多日的王警官。他跑下楼冲到老王身边，调整老王的头部位置，他想解开老王的皮带确保呼吸畅通，但怎么也解不开，慌乱之下他开始用牙咬，“我感觉天要塌了，我怎么都解不开。”最后，旁边的人拿来一把剪刀，小李才把皮带剪断。
　　当天到场的讨薪者有17人，跑上平台的共有6人。据讨薪者说，员工们的工资拖欠至今，他们已经找了王警官数次，跟王警官报案后，老板才会给几百元暂且安顿大家。“那天上午10点王警官来过一次，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要用法律途径解决，但最后我们没有听他的……”小李将拭泪的面巾纸捏成瓶盖大小，不停地揉搓。

　　晚辈赞他“甘为人梯”

　　“王伯伯和小潘弟：浦东公安青年‘最佳拍档’！”一尊两个小人的塑像底下刻着这行字，现在还摆在王向前的工作桌上。
　　头顶“地中海”发型的王伯伯就是王向前，旁边的小潘弟是他曾经的搭档潘峥。这尊塑像是他们在2015年搭档表演节目拿到的“战利品”。“甘为人梯！”民警潘峥说，老王虽然早已不是青年，甚至还拉高了他们的平均年龄，但为了晚辈，老王亲自写段子、排节目，在活动现场表演了一段沪语版的“三句半”，又是敲锣又是打鼓，期间鼓锤还飞到了评审席，惹得现场哄堂大笑。
　　几年前，老王和潘峥等几家人到西双版纳旅游，导游指着湖水说：“有水怪！”王向前用半调子的上海话问：“‘压’（躲）在哪里？”导游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同行的同事们却笑得前俯后仰。
　　7月21日，潘峥又和妻子谈起了西双版纳旅游时候的趣事，妻子说：“有空再叫上老王他们，一起出去玩。”
　　3天后，老王出事了，前一段时间，潘峥一个人开车的路上，经常情不自禁地落泪。15日下午15时55分，他接到了这个最不愿看到的消息，“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医院去”。
　　向单位请好假，潘峥独自驾车从迪士尼园区出发，下午5时许到达医院。“向前在9楼！”他慌忙冲进一个偏偏“不停靠9楼”的电梯里，最后他从11楼下电梯后，从安全通道冲到了9楼，看到民警姜经纬后，潘峥问：“人现在在哪里？”强忍了一路的小潘弟泪奔了，王伯伯走了。

　　身上有一股“倔劲”

　　23天内，老王受伤、离世。他的同事们仍未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一双皮鞋还摆在老王的工作桌下面；在王伯伯和小潘弟的雕塑旁，笔记本还摊开在桌面，记录着最近的一次会议纪要；刑案回访单上，日期永久停留在7月8日，他参与侦办的一起手机盗窃案；办公室的墙外，王向前的表扬信还张贴在走廊上的公告栏上……
　　一本《上下五千年》塞在老王的桌缝里，办公室的同事许平华的记忆中，老王喜欢把玩小物件，用紫砂壶喝茶，生前使用的柱形紫砂壶内已经干涸无物，壁沿还有老王使用过后留下的包浆。许平华回忆，老王曾为蕴灏餐厅的事情多次与他商量，那天出门前他与老王准备在寝室午休，还没来得及躺下，王向前接完电话就走了。“他就是这样，风尘仆仆，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有一股不解决问题不罢休的‘倔劲’。”
　　1967年2月出生的王向前，1987年7月参加公安工作，中共党员，一级警长，生前为浦东公安分局世博园区公安处一大队一中队副中队长，曾2次荣立个人三等功、6次荣获个人嘉奖。

　　要圆满解决讨薪案

　　老王受伤了，在得知他的情况后，一个216人的微信群悄然成规模。亲人、同袍、好友，细数他一路走来的30年的警察生涯。
　　2010年上海世博会举世瞩目，王向前是第一批被抽调到世博园区工作的警长；2008年3月，世博园还是工地的时候，他就来了。从初建，到建成，到世博会开幕、运作，600余个日日夜夜，他和战友们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世博会客流量不断创下新纪录，单日最大客流甚至突破百万人次，许多人说：“110警情相当多，接待窗口工作一般人担不下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求助、纠纷……每一件都必须见底；那时候王向前是值班长。
　　蕴灏餐厅欠薪是王向前的最后一个任务。世博园区公安处一大队副队长姜经纬告诉记者，王向前留下的任务还将继续。目前，通过浦东警方与浦东新区工会取得联系，将为欠薪员工申请法律援助，通过司法途径维护合法权益。“用事情的圆满解决来告慰他在天之灵，因为他的名字叫向前。”

责任编辑：马骁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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