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黄欣

    顾文俊

　　满头华发的阿巴斯老爷爷近来愈发惆怅，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故园家国梦本月初又添变数。美国宣布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荒天下之大谬”，阿巴斯脱下西服，换上阿拉伯大袍，照例吃他老伴做的“法拉费尔”，灰白的眉毛却蹙成了V字形。位于拉姆安拉的总统府从上个月起就预感大事不妙，为此竭尽所能、试图阻止特朗普的糟糕决定，但最终未能如愿，在上周三伊斯兰合作组织特别首脑会议上，阿巴斯将其称作打在巴勒斯坦人民脸上的“世纪耳光”。
　　这记“耳光”也许不迟不早非得在2017年释放出它的破坏性能量。今年适逢英国发表关于赞成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民族之家的　《贝尔福宣言》100周年，对以色列来说，这一宣言是犹太复国史上里程碑似的大事件，对巴勒斯坦来说，这却是巴以问题的起源。不仅如此，今年也是以色列通过第三次中东战争占领耶路撒冷的50周年。过时不候，特朗普若想证明对国内保守派选民和亲以色列势力的诚意，就非得在此年份闹出点大动静不可。对阿巴斯来说，却如晴天霹雳：无奈时不利兮！

　　往者不可谏

　　“美国正在把耶路撒冷拱手送人，仿佛这是一个美国城市，这逾越了所有红线。”82岁的阿巴斯在国际会议上痛斥并呼吁：“耶路撒冷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巴勒斯坦的首都。”作为巴解组织内部温和派的代表，他未尝不想与以色列分享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城，但事态的演变已经不容许他再向世人展示宽容的一面。十多年前当他继承阿拉法特的遗志、成为巴勒斯坦第二任总统，就曾面临外界对他性格、立场的质疑，有人说他过分亲近西方，对敌软弱妥协，有背叛本民族之嫌。
　　但是，温文尔雅的阿巴斯坚信，唯有和谈才能解决巴以问题，冤冤相报何时了，暴力非但不能改变敌我实力，反而会增加对方攻击巴境内百姓和古迹的口实。
　　激进势力哈马斯却不信这一套，2007年，哈马斯武力夺取加沙地带控制权，与法塔赫形成持续十年的分治局面，今年十月，在内外因素下，双方终于达成和解，得之不易的团结正待共赴立国固边的实践，特朗普政府突如其来的“巴掌”却在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
　　金顶的光芒，古老的城墙，70年来，耶路撒冷仍是那个耶路撒冷，阿拉伯人谓之“圣人之家”，犹太人称其“和平之城”，就算冲突不断、流血不断，这里依然是神的殿堂，是上帝的应许之地，也是先知登霄的地方。但是，巴以力量的对比已远非当年的差距，大概就是为了解释这种差距，少小离家、常年流亡在外的阿巴斯对以色列和犹太历史文化充满兴趣，不仅博士论文以犹太复国主义为题，在他60多本著作中也有12本关于以色列；相比70年前，阿拉伯与伊斯兰世界也变了样，数次战争过后，不少阿拉伯国家出于各种利益诉求渐成以色列的朋友，阿巴斯和阿拉法特很早就意识到巴勒斯坦的民族利益只能靠巴勒斯坦人来主导，武装暴力应让位于政治斗争和外交行动，在战争停息不久后的1977年，阿巴斯就代表巴解组织开始与以色列接触，1988年，巴解组织宣布接受此前一直拒绝的联合国　《分治决议》（1947），1993年，阿巴斯与时任以色列外长佩雷斯签署了著名的《奥斯陆协议》，巴勒斯坦由此获得部分土地自治权，2003年，作为***的阿巴斯又与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以色列***沙龙一道启动中东“和平路线图”。从白宫草坪到红海之滨，壮心不已的阿巴斯期待着历史的重演，但好运迟迟未来。
　　虽然巴以和谈的脚步依旧艰辛，巴以冲突本身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以来却被叙利亚危机、也门内战、极端恐怖主义等诸多热点覆盖，在此背景下，以色列多建几个定居点甚至都难登各大媒体的版面，数百万巴勒斯坦难民流离失所也令全球公众习以为常，至于“和平路线图”何时重启早就在人们耳边形成老茧，只有耶路撒冷的易位再次触动世界舆论对巴以问题的关注。这样看来，事物的发展确有其必然。事实上，从特朗普开启任内首访在犹太人哭墙塞入许愿条的那一刻开始，阿巴斯就应该对美国有可能打破70年来外交大忌有所准备。今非昔比，连美国都已经不再是那个堪当大任的美国，标新立异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体现其行动力，谁能担保它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来者犹可追

　　“耐心一点啦，你一定会听到好消息的。”一个月前，沙特王储小萨勒曼还曾这样安慰阿巴斯。显然，沙特已经预知特朗普政府正在拟定的以巴和平协定的轮廓。阿巴斯着实对这个新协定忐忑不安，如果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是其先决条件，接下来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美国已经丧失在巴以和平进程中担当角色的资格，“从现在开始，巴方不再接受美国在巴以和平进程中发挥任何作用。”阿巴斯说。
　　但是，多年来一直对美国寄予厚望的阿巴斯在谴责美国的同时又不禁暗自思量：特朗普果真愚蠢至极将自身陷于众叛亲离？阿拉伯国家再怎么四分五裂，也不会眼看着圣城沦落，沙特再怎么为对抗伊朗与以色列走近，也不会坐视其吞并耶路撒冷。明知失道寡助的特朗普必然留有余地，虽然承认但并不明确是否整个耶路撒冷皆为以色列首都，虽然声称搬迁但并不真正实施，虽然偏袒以色列但并不排除未来也会认可东耶路撒冷为巴勒斯坦首都，这种种不确定与潜在的可能也许才是他的鬼花样！
　　特朗普声称“今天我的宣布标志着解决巴以冲突将以一个新方法开始”。美国方案之新，新在跳脱建制、跳脱常理、跳脱传统，却置道义与后果于不顾。相比之下，当今世界另一大国中国则不仅从1988年巴勒斯坦宣布独立之际就承认巴勒斯坦国，而且一直支持巴勒斯坦建立以1967年战前边界为基础、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拥有完全主权的独立国家。长袖善舞的“东方巨人”正将互利共赢的时代新风吹拂全球各个角落，“一带一路”的美好愿景不仅有望连接朝韩、沟通沙伊，也有望疏导巴以固执的脉搏。中国方案之新，新在跳脱陷阱、跳脱悖论、跳脱俗套，责任和原则却不失分毫。欣赏之余，阿巴斯作为巴勒斯坦最高领导人四度访华，对“一带一路”框架下中以巴三方重点项目会谈机制充满想象。
　　时不利兮只限于眼前，漫天乌云仍镶着金边。耶路撒冷地位没有哪个国家能说了算，从法理上来讲，联合国仍对其享有唯一管辖权，70年来世事多变，这一事实却不曾改变。当有人企图单方面改变现状，作为接管者的联合国必须第一时间意识到被冒犯。阿巴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联合国，而一份旨在要求美国撤回耶路撒冷决定的草案最早将于今天在安理会被表决，就算美国投票反对，其余成员国的支持对巴勒斯坦来说也会是一种攻坚克难的力量，就像2015年9月30日在联合国总部升起的巴勒斯坦国旗，虽然尚未实现建国梦想，但是能和193个成员国共同飘扬就代表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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