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铁认为，新能源汽车等新兴产业一旦突破技术门槛，就会形成爆发式增长。图为佛山企业广顺新能源的展台。

    吕铁。

    “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就是要培养独特竞争力，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特’。”近日，在佛山举行的2018中国制造论坛期间，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工业发展研究室主任、研究员吕铁接受南方日报专访时建议，佛山传统制造业应着重从提升产业技术研发能力与打造品牌品质两方面入手，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今年佛山市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加快建设制造强市，推动传统产业焕发新活力。“要实现这一目标，既需要硬实力，更需要软实力。”吕铁建议，企业在提高工艺、装备水平的同时，必须同步提升管理水平、员工技能素质等，“只有多方面融合发展，才能收获更好效益。”

    ■专家简介

    吕铁是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工业发展研究室主任、研究员。近年来，主要围绕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数量评价、工业增长效率测算、制造业结构的调整方向、比较优势与制造业发展战略选择、制造业结构变动对增长效率的影响等问题进行研究。

    ■观点摘要

    中小企业可走“小而美”路线

    如今，经济发展质量愈发受到重视，市场规模又相对固定。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少数企业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实现大规模增长。我认为，大多数中小企业应该关注如何做强，在细分领域不断精进技术、提升品牌，稳固自身在行业中的龙头地位，践行“小而美”理念，这才是保持自己竞争能力的主攻方向。

    “有形之手”助推质量变革

    要提升产品质量、培育企业品牌，必须要形成一个良好的竞争环境。换个角度说，政府要构建一个好的激励机制，鼓励企业持续专注推动品质革命。要构建优质优价的市场竞争机制，政府与行业协会、消费者要共同树立优质优价的理念。此外，在市场秩序的营造方面，政府要发挥积极作用，这是推动大多数企业走向质量变革的重要途径。

    应把“做强”摆在“做大”前面

    大家习惯性地将“做大”放在“做强”前面。对于中国企业经营者而言，产品市场占有率、企业营业额增长幅度等规模性指标很重要。然而我认为，今后中国消费市场很难维持高速扩张。

    撰文：王芃琹 李楠

    统筹：叶洁纯

    摄影：戴嘉信

    1  抢夺细分市场 企业应由重“量”转为重“质”

    南方日报：作为制造业大市，佛山具备产业门类齐全、配套完善、民营经济发达三大特点。接下来，佛山该如何进一步提升制造业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益，实现高质量发展？

    吕铁：之前我来佛山调研过两次，佛山具有三大优势，产业体系完整、配套完善以及市场主体总量多。接下来，佛山要在经济上实现高质量发展，我认为应“两条腿”走路，即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和大力培育新兴产业。

    佛山产业体系虽然完整，但仍以传统制造业为主。因此，首先要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提升产业竞争力，让产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对于转型升级的概念，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我理解，转型升级其实很简单：从经济学角度来看，就是提升经济效率；从管理学角度来看，就是要形成独特竞争能力，做到他人无法替代。

    同样是饮食行业，小吃、快餐就相对低端，它们对于食材、生产环境没有太高要求，主要为了压低成本。与之相比，粤菜等八大菜系就不同，它们形成了品牌，对食材、烹饪手法有更高要求，相对高端。所以，从微观角度来看，转型升级就是要形成独特竞争能力。

    培育新兴产业，也要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佛山通过30多年的发展，涌现出了一大批有实力的企业。政府可以鼓励这些企业开展攻关，适当转型迈入新兴产业。就像美的通过收购库卡，迈入高端机器人生产领域。

    另一方面，佛山拥有较为完整的产业体系、配套，以及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关部门只需再拿出一定优惠条件，便能吸引一批新兴产业项目落户。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新兴产业处于萌芽阶段，例如新能源汽车等。这些产业一旦突破技术门槛，就会形成爆发式增长，所以佛山应该把握好这一轮机遇。

    南方日报：佛山有许多中小企业，在细分领域做到行业领先。接下来，这些企业该如何做大做强？

    吕铁：过去30多年，中国市场在不断扩张，大家习惯性地将“做大”放在“做强”前面。对于中国企业经营者而言，产品市场占有率、企业营业额增长幅度等规模性指标很重要。然而，我认为，今后中国消费市场很难维持高速扩张。以欧美国家为例，它们同样拥有深厚的技术积累、资金实力，企业发展速度却依旧缓慢，原因在于市场增长规模有限。企业也会计算市场扩张付出的成本，是否能够得到有效收益。

    如今，经济发展质量愈发受到重视，市场规模又相对固定，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少数企业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实现大规模增长。我认为，大多数中小企业应该更关注如何做强，在细分领域不断精进技术、提升品牌，稳固自身在行业中的龙头地位，这才是保持自己竞争能力的主攻方向。

    要做到这一点，企业家需要树立长期发展战略，并坚定前行。过去30多年，当市场处于高速扩张的时候，企业只需要讲战术，跟随市场趋势便可取胜。接下来，企业发展可能更需要明确战略。确定战略后能否坚持执行，这就要考验企业家的定力了。

    2 以资本换技术 先衡量自身研发实力

    南方日报：具体而言，企业应该如何培养独特竞争能力？

    吕铁：企业要培育独特竞争能力，首先要从产业研发技术入手，形成技术核心竞争力。

    不可否认的是，目前佛山本土高等院校、研发机构较少，基础科研能力相对薄弱。从长远来看，基础科研能力对产业技术提升具有支撑作用。但是，对于这一问题我们应辩证看待。佛山财政实力雄厚，完全可以通过联合外地高校、项目协作、人才引进等途径，从一定程度弥补基础研发能力不足的劣势。

    另外，佛山应该充分发挥制造业基础雄厚这一优势，加大力度培养企业家人才、产业技能人才，从技术产业化阶段下功夫。这样坚持下去，我相信企业也将获得良好收益。这两年，佛山评选“大城工匠”“大城企业家”“脊梁企业”，就是很好的举措。

    南方日报：除了加大人才培养力度，企业还有哪些途径提升技术水平？

    吕铁：除了提升自身研发能力，企业还可通过跨国并购，“消化吸收”外来技术。不难发现，这几年，国内企业界掀起了一股跨国并购潮，美的与库卡的“牵手”就是典型案例。我认为，这一趋势的形成，主要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欧美很多“隐形冠军”遇到了财务困难，为国内企业跨国并购创造了时机。

    事实上，国内企业跨国并购的出发点已经改变。过去，企业跨国并购主要为了标的所在区域的原材料、资源等。现在，企业更看中欧美企业的战略性资源，例如技术，以此缩短技术研发时间，这几年也涌现了不少成功案例。我认为，这是企业快速提升研发实力的良好途径。

    不过，企业需要思考的是，一旦并购完成，是否有能力消化吸收对方的技术，将其转变为自身竞争力？这取决于企业自身技术研发基础、学习能力等多项条件。关于这点，我也见过不少失败案例。

    所以说，跨国并购，企业原有技术基础是关键。如果企业长期在这一领域耕耘，与标的企业科研实力相比，主要是一些关键技术点有待突破。那么企业就可以借助跨国并购弥补技术差距，提升自身研发能力。

    如果企业前期没有自主研发基础，也不具备相关研发队伍，难以把握行业发展趋势，那么即便并购成功，后期对技术的消化吸收也很难，也很难产生良好效益。

    3  提升产品“无形资本” 需构建优质优价的竞争机制

    南方日报：除了技术优势，企业要培养独特竞争力还需要什么？

    吕铁：企业要形成独特竞争力，除了形成技术优势，也要着力提升产品质量，打造企业品牌。一旦企业在市场形成品牌，就具备了一定的竞争能力。

    不久前，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在日内瓦发布了《2017年世界知识产权报告：全球价值链中的无形资本》，报告对无形资本在产品中的价值进行了计算。

    当中提到，设计和品牌等无形资本在国际制造业中所起的关键作用。通过对各企业生产的全球价值链进行研究，揭示了占全球经济总量1/4的各类制造业生产的制成品，有近1/3的价值源于品牌、外观设计等无形资本。

    由此可见，企业品牌、品质有多重要。那么，企业该如何提升品质、打造品牌？这是个系统工程。一方面，这与生产设备先进程度有关。有了先进生产设备，可以保持生产稳定性，还可以在生产环节中加入检测环节，大幅度提升产品质量。另一方面，质量提升与先进管理手段也有关联。如果不结合先进管理手段，先进生产设备的效率发挥不出来，也无法形成良好的市场效益。

    南方日报：在此过程中，政府可以如何有效引导？

    吕铁：我想特别指出的是，要提升产品质量、培育企业品牌，必须要形成一个良好的竞争环境。换个角度说，政府要构建一个好的激励机制，鼓励企业持续专注推动品质革命。

    即便企业意识到质量品牌标准的重要性，但他们是否有动力去持续推动？不排除少数企业有高目标、有情怀和信仰，但是对大多数企业而言，质量和品牌的打造一定要靠激励机制去驱动。

    因此，打造优质优价的竞争机制非常重要，这也是当前中国制造业竞争环境需要解决的问题。从整个市场竞争环境看，如果不能形成优质优价机制，不能保证致力于创新驱动、品牌变革的企业比机会主义者得到更好的投资回报。对大多数企业来说，是没有这个动力做这个事的。

    那么如何构建优质优价的市场竞争机制？我认为，政府与行业协会、消费者要共同树立优质优价的理念。此外，在市场秩序的营造方面，政府要发挥积极作用，这是推动大多数企业走向质量变革的重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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