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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奥会上送春色 脂粉队中逞英豪

  制图/首席美编 黄欣

    顾文俊

  《红楼梦》 里的秦可卿称王熙凤是“脂粉队里的英雄”,盖因凤姐敢怒敢言,杀伐决断比男人更狠,行为处事比谁都周全。事实上,“十二金钗”中有此才干者不单是凤姐,至少还有一个三姑娘探春。天生我材,只要被权力赋予信任,再加上一个适合施展的舞台,无论男女,都可以建功立业、大放光彩,这在风气开化的今天已不成问题。
  只不过,当男性主导的地缘政治暗流涌动、剑拔弩张之时,由女性代劳的魅力攻势依然可以起到润滑剂的作用,新近闭幕的平昌冬奥会就是其中一例。从最初的“探路先锋”玄松月,到开幕式上笑迎朝韩队员共同入场的金与正,再到闭幕式上笑看文在寅与金英哲亲切握手的伊万卡,几位“脂粉队里的英雄”也成了本届冬奥会上的最大看点。

  把天鹅绒手套戴在铁腕上

  《红楼梦》第七十二回夏太监打发人来贾府借钱,明为借,实为要。贾琏一时慌了神,只因“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的地方还多着呢”。凤姐让他躲起来,亲身来会。小太监告诉她“夏爷爷”看中了一所房子想买,欲暂借一二百两银子,过两日就还,前面欠的一千二百两也等年底一齐送来。凤姐笑道:“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得放在心里?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要都这么记清了,不知要还多少了。只怕我们没有,要有只管拿去”。说完就叫平儿当了两件首饰,把银子打点出来拿给太监。
  凤姐这么做不仅点明了意思,而且也未伤和气,男人们应付不来的事情,她四两拨千斤地就给打发了。换成贾琏,也许一时冲撞或怠慢,又该把人得罪了。对应到平昌冬奥会期间金与正和伊万卡的角色扮演再合适不过。特朗普之所以派出伊万卡,金正恩之所以委托金与正,也是为了在特殊的外交场合让女性施展其特有的柔软身段。用奥巴马时期亚洲政策顾问埃文·梅德罗斯的话来说:尽管伊万卡的访问很难产生实质影响,但她很可能成为韩国公众的宠儿,“如果你能把天鹅绒手套戴在铁腕上,那就太好了”。正所谓以柔克刚,金与正和伊万卡就是戴在她们背后那两个男人手腕上的“天鹅绒手套”。这两副“天鹅绒手套”也的确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不仅频繁现身,在韩国公众面前巧施软实力,而且也向文在寅转呈了决策者的口信或亲笔信,在原则问题上未见一丝马虎。
  虽然男性家族成员也一样可以完成类似使命,但关键在于,无论是金正恩还是特朗普,在其身旁都不存在如此被重度信任的男性“耳语者”。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法则似乎既适用于古今,也适用于内外。恰如《红楼梦》第六十八回凤姐为贾琏偷娶二房一事大闹宁国府。听闻“西府二奶奶来了”,贾珍大吃一惊。不等凤姐闯进来理论,贾珍先备马开溜,匆忙留下一句“好生伺候你婶娘,吩咐他们杀牲口备饭”。于是后头就有了凤姐对着迎出来的尤氏照脸一口唾沫,说出两三车骂人的话,“滚到尤氏怀抱,嚎天动地,大放悲声”,“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儿”,“搬着尤氏的脸”又啐又骂,“众姬妾丫头媳妇等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试想,这等场面在贾珍跟前能否上演?不能。如果贾珍不走,凤姐最多也就是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就铺排不开“大闹宁国府”这一出剧情。这其中不仅有礼法的约束,也有男女间的安全距离。
  不得不说,平昌冬奥会期间,美朝在派遣使者的安排上也怀此心曲。据说,特朗普欲派伊万卡前往闭幕式的消息在前,金正恩决定让金与正赶赴开幕式的消息紧随其后。以致公众不能一睹两位“公主”同框,殊不知,二女同台更易相形见绌,在这一点上,当事者双方并无十足的把握,却有着一致的默契,或曰是不太自信的一方刻意错开了同类的相逢。于是,当金与正出场的时候,美方对应她的是一个按兵不动的二木头(彭斯),当伊万卡亮相的时候,朝方对应她的是一个稳坐钓鱼台的老古董(金英哲)。无论是开幕式还是闭幕式,主席台上最耀眼的不是老头,是芳容。芳容或娇贵如金与正,或大方如伊万卡,都完胜那个面无表情的彭斯和形容枯槁的金英哲,这就是女性的优势。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

  如果缺乏当权者的信任,芳容再好也难显身手。用曾经参与朝鲜政策执行的美国前外交官米塔罗·奥巴的话来说:“她们(金与正和伊万卡)都从她们的家庭关系中获得权力和机会,她们善于获得媒体的正面关注,同时也是争议性领导人的代表”。正如贾琏的背后有凤姐的提醒,凤姐的很多行为则是以贾琏为名,每回“刚好路过”的伊万卡也总能对椭圆形办公室内父亲与同僚们那些有争议的决定施加必要的影响,据其弟埃里克·特朗普透露,姐姐伊万卡对叙利亚伊德利卜遭遇“化学武器攻击”的激烈反应,间接促使特朗普做出了向霍姆斯省发射59枚战斧式巡航导弹的决定。在柏林,当被问起自己所扮演的是何角色,伊万卡的回答既坦率又清晰:把所见所闻带回美国,带给她的总统父亲,并希望能带来更多积极的变化,这就是她的目标。无独有偶,深受金正恩倚重的胞妹金与正对其兄的影响力也非同一般,其中,与美国篮球明星罗德曼建立“不太可能”的友谊据说就出自她的灵感。相比伊万卡,拥有党政官职令她更有机会参与国家政策的制定,也更有理由陪同最高领导人到各地指导工作。
  但是,凤姐再圆滑、再精明,也还是挡不住白花花的银子不停地被往外送;兴利除弊、开源节流,在大观园内风风火火搞了一把承包责任制的探春也架不住贾府运数的殆尽和整体的凋敝。《红楼梦》第五十五回因赵姨娘寻衅滋事,探春当众表白:“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立出一番事业来,那时自有一番道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才自精明气自高的三小姐最终的确有了“走出去”的机会,只是这种机会对她而言是无奈的服从。在古代男性世界的力量抗衡中,贵族小姐的和番之举曾经创造过不少和平的佳话,“女儿出塞去,马蹄踏芳草,天姿熄灭了烽火,国色软化了钢刀”,那些“脂粉队里的英雄”在东西方历史上都将百世流芳。
  而今,出塞与和番早已不可复制,而国际局势还是那般危机四伏、波诡云谲,看似一派祥和的背后实则上演着针锋相对的较量:当朝鲜试图借冬奥之机改善南北关系、为摆脱制裁打造国际空间,美国则严防死守向韩方重申美韩同盟关系的牢不可破,并紧锣密鼓发起对朝“史上最严厉”的经济制裁;当彭斯在冬奥会开幕之日马不停蹄来到“天安号”沉没事件的纪念碑前,被认为是“天安号”事件主谋的金英哲则大步流星出现在了冬奥会的闭幕式上;当冬奥会开始之初全球媒体的视线被金与正、玄松月、啦啦队、三池渊这些朝鲜女性风貌所牵引,伊万卡的到来则在冬奥会的尾上独占了落幕前的耀眼光芒。
  “体育的归体育,政治的归政治”犹如一句童话,注定与平昌冬奥会无缘。而现实却更像是一个童话,在这个童话里有芳华绝代的“公主”,她们犹如成群结队的大雁,给航母与军演到来前的朝鲜半岛衔来了融融春光、阵阵暖意,只是这春光与暖意却因那些个“偶遇”的错失被白白辜负。回看《红楼梦》,平昌冬奥会带给半岛的那一截盛世、一抹美颜,恰如元妃省亲时的一段繁华、探春持家时的一番气象,没准儿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是脂粉堆起来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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