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汉成需要几个人合力帮助才能下到污水井　/晨报记者　朱影影

    晨报记者　谢克伟

　　雪在人们的睡梦中悄然落下，这是今年入冬后上海下的首场雪。清晨，依然大雪纷飞。
　　早晨6点刚过，城市蛙人倪汉成已经上路了。车内大概十五六度，暖洋洋的，倪汉成睁大惺忪的眼睛，吐了一大口气，热气散落在车窗上形成一大片雾，车窗外层，由于经过一夜大雪，已经积起冰粒子。这是一辆载货载人的两用车。这辆车对于倪汉成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每次出车，他就和团队四五位同事坐这辆车，车上装着他的潜水服、铅饼，还有铁桶、保险绳等用具。大约30分钟后，车辆到达闵行区白樟路的工作地，车门一开，一股寒气夺门而入，倪汉成禁不住说句：“今天真冷啊！”然后便投入到“冰河”清淤作业中。
　　17分钟就被“冷冻”出水

　　倪汉成所在的公司——上海闵捷工程建设有限公司是在凌晨四点左右接到居民电话，说自家抽水马桶倒灌，公司于是派员一路巡查找到事发地点。正是清晨五点多，巡查人员查到了马桶倒灌的原因，白樟路某段地下污水管道堵了。于是，还在睡梦中的倪汉成那波人立即从热被窝里爬了起来。
　　“居民的呼声就是命令，如果不及时疏通，等天一亮，成百上千户居民集中用水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倪汉成话说得很平静，对于疏通污水管道的活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因此当天的活他们早有准备，包括人员、工具、车辆和思想准备，只要接到命令，就可立即出动。“只要有地下污水管道堵塞消息，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室外气温降至零度上下，倪汉成在车上加了件棉袄，他深知，只要室外气温降至零度及以下，进入下水道后就会更加冷，而想在最短时间里疏通管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暖。保暖只能加衣服。不过即便加了衣服，倪汉成在水下能够坚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为了防万一，公司加派了蛙人郭道宏，以便在需要时轮换下水作业。下车后，倪汉成按照要求穿好10斤重的潜水服，戴上氧气，套着50斤重的铅饼，身上系好保险绳。按照此次工作团队负责人（称为大师傅）的说法，保险绳有两个作用，一是下水后起到保险作用，另外一个是蛙人下水后遇到意外可以通过绳子发出求救信号。当天倪汉成与大师傅约定的求救信号是拉两下绳子，如果大师傅接到这样的信号，就必须保证让倪汉成在30秒至1分钟内出水。简短的交代之后，倪汉成顺着梯子慢慢进入5米左右深的污水井，大师傅则在地面上密切关注水下蛙人的一举一动。
　　刚进入的几分钟还好。第一桶淤泥大概是在倪汉成进入污水井后5分钟被在地面的工人拉上来的，接着第二桶、第三桶淤泥被打捞了上来。但事出倪汉成他们所料，等到第五桶淤泥被拉上来后，密切关注保险绳的大师傅发现保险绳被重重拉了两下，大师傅立刻大声喊：“倪汉成吃不消了，快准备，让他出水！”1分钟之后，倪汉成被“冷冻”出水了。记者在地面上掐指算来，从下水到出水，倪汉成在水下只有17分钟。

　　自述仿佛掉进了冰河里

　　倪汉成刚一出水，记者发现他人在发抖，由于昨天雪雨交加，他需要出水后就脱去潜水服。他的牙齿看似在打架，还未等卸装完毕，他人就已经冲进了开着空调的货车里，五分钟后倪汉成慢慢恢复到了入井前的状态。在车内，记者细致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火候差不多了，采访也就开始了。“身体如何啊？说说下水的感觉吧。”出于职业本能，记者向他发问的是最关键词，而此时，离倪汉成出水已经有10分钟，他说话的语气与出工前已没啥两样。
　　“刚下井时，人被潜水服包裹着还可以，等与水接触后，就好像掉进了冰冷河里，刺骨的冷刻骨铭心。”倪汉成说，“今天地面温度在零度上下，地下污水的温度与地面差不多。与水接触以后，冰冷的水开始慢慢透过衣服进入人体，皮肤随即在刹那间感受到了。”说到这里，只有初中文化的他仅用“难受”和“受不了”来形容入水十多分钟里的感受。
　　回想起来，倪汉成的“求救信号”应该是在入井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发出的。不过现在，缓过神来的倪汉成还是用微笑和一口标准的苏北盐城话来面对刚才打捞淤泥时的情景。他说：“今天还好，两年前的冬天，气温降至零下七八度时，情况更可怕。那天，我们正巧也赶着抢修，也是清晨时分，等到爬出井口，还未脱去潜水服，潜水服外层就已经结起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冰块……”

　　随时待命，再冷也要下水

　　习惯上，负责城市下水道清淤的蛙人是由公司工程部负责的。闵捷工程建设公司工程部经理钱云峰昨天冒着大雪一路跟随采访，一路为记者述说城市蛙人的甜酸苦辣。说到城市蛙人，钱云峰最大的感触是干这个行当都是40岁以上的人了。“城市蛙人已经后继乏人，寄希望于今后能用智能机器人来代替这个职业。”
　　“夏天40多度高温，水下温度低至几度，蛙人入水后很快会从热转冷。如果在水里工作时间超过半小时，人就会感觉特别冷。等到蛙人出水，气温又回复到了常态40多度，加上人体散发出来的热量，两者相差20多度甚至30度以上，这时人就会因为巨大的温差而感到难承受、吃不消。”
　　相比高温天，寒冬里的工作环境更差、蛙人更难忍受。钱云峰这样解释，因为气温低的缘故，蛙人入水时，不但人体要浸泡在仅几度的冰冷水里，裸露在外的两手更是与污水直接接触（戴着的手套只是不让手与污泥直接接触），数分钟以后，两手全会麻木，此时就会由手指痛转为钻心痛，因此城市蛙人一年四季中最怕冬天。考虑到冬天的工作环境，他们在冬季让蛙人一次下水的工作时间大大缩短了，春夏秋三季蛙人下水一次工作时间一般都在1个多小时，但冬季一般一次下水的工作时间只有20分钟至半小时。
　　“城市蛙人与城市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若他们不是在接报后第一时间下水疏通管道，那么，居民区的自来水、马桶等都将被立即禁用，区域内居民的生活就会在顷刻间停顿下来。试想，如果出现这种意外，城市蛙人就会背负骂名。”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钱云峰说，城市蛙人必须处在24小时待命状态，也必须在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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